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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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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章

    祈琇发火的样子也是得了他父亲真传的,只是气势上逊了一筹。可这也足以威慑住赵祥柱了,立时赵祥柱就扑跪在地,连忙求饶。

    阖了阖眼,祈琇才又缓和了面色,道:“我也不是没替你们着想过,这不也能为了给你们谋条出路么?皇父的簪缨侍卫,若你们能有幸进去了,那才是一辈子的福气呢。”

    赵祥柱头抵着地上,颤着声说:“主子,奴才们不想去攀簪缨的高枝,奴才们就想伺候主子……您也说,是先前的主子把奴才们给了您,您好歹……略念他的情意……”

    祈琇听得一怔,恍恍惚惚地笑了,那笑容怎么瞧着,就似是飘着的。过了许久他才缓缓道:“嗯,我感念着呢。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啦……就是为了感念他的情意,我才……”

    停住又是一笑,祈琇接着道:“就是为了感念他,我才务必要给你们安排个好前程啊!这府里的奴才,除了你们我还管过谁?他们可没有你们这样的好命啊!”

    不等赵祥柱再说什么,祈琇只摆了摆手道:“把我的书还回来,你自出去吧。我明儿就叫那个小六子请皇父过来相见,你到时候在旁边伺候着——皇父重规矩,成见又重,你第一面叫他喜欢了,日后的好处那才是说也说不尽的呢!”

    赵祥柱只得把书还给了他,咬了咬牙,说道:“王爷,您不念着奴才们,还有……还有那位小少爷呀!王爷您就留下奴才等人吧,小少爷总要有人伺候,有人护着吧?”

    祈琇只看着书,也不抬头看他,嗤笑道:“这才是真心话吧?果然我不是你们的正经主子,你们这些人,嘴里说得好听,不过是借势藏身,顺便拿我当冤大头罢了!惟独你那小主子才是你的主子,我可看得清楚!说什么几十年的主仆情意,小柱儿,你自己扪心问问,你有么?你从前朝永宪三年、四年的时候就跟着我,可你什么时候真拿我当主子了?”

    赵祥柱垂着头,脸上也闪过一丝愧色:“……是奴才对不起王爷……早些年奴才确是存了二心,该打、该杀!可从那一年主子没了,奴才们听从主子的遗愿,到王爷身边伺候,这几年是真心侍奉王爷的!奴才以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哇……”

    祈琇讽笑道:“那不是因为,你们指望着我能帮你们藏起那孩子,顺便教养他,或是还能让他的名字上了族谱——还有别的目的么?我历来不大思量这些事,想不全了。你们是有求于我,且惟独我能替你们办这事,你们这才给我打探传递消息作为回报的。要按那生意场上的说法,咱们之间是钱款两讫,谁也不欠谁的,凭什么我就得念着你们?”

    被揭出来了心思,赵祥柱更是又愧又羞,隐约带上了一丝恼恨,祈琇看在眼里,心中冷笑不止——这些奴才,果真是那人养出来的,和他们的主子,一个德行!

    面上却露出了一丝疲色,祈琇的神情也略微软和了些,叹道:“罢了。说这些谁欠谁,谁少了谁什么的,也没什么意思……毕竟你们是他的人,那孩子又是他的亲骨肉,我哪怕吃些亏,也……只是小柱儿,我和你说,你别不以为然,这出路,真是最好的了。”

    赵祥柱抬头,神情复杂,却也是一派诚恳的模样:“王爷请说,或真是奴才们误会了。我也好回去和他们分说,劝住了他们。”

    言下之意,还暗含着威胁,祈琇更只有心里冷笑,脸上却又做出满意的表情,道:“我这几年,身子每况愈下,让太医请脉,都说是亏损了内里,寿元折耗,我自己觉得,也是难以长久了……所以才要替你们,都安排好了后路啊。”

    等赵祥柱说了些“王爷福寿双全,必定有惊无险,得葆天年”之类的吉祥话,祈琇才摇着头说:“这个且延后再说。只说,若我一时真的没了,你们这些人,还有那孩子,你们要怎么办啊?我那个王妃,她可不是省油的灯!且她的来路,你们也不是不知道。”

    赵祥柱也显出些忧色,道:“奴才正想和王爷禀报。最近似是总有人跟着奴才,特别是奴才出门的时候,恍惚觉得那是王妃身边的管事嬷嬷之子……王妃是不是察觉了什么?”

    祈琇点头:“我也觉得,她最近是越来越嚣张了!竟然敢把人安到我书房里了!哼,若不是如此,我也不会急着和皇父联系上——除了皇父,实在是没有别人能压住她后头的那人了!你们以为,若被王妃发现了那孩子,他还有活路么?”

    似模似样地叹了口气,祈琇又道:“此时我还活着,她就如此明目张胆,等我死了,她还不立即阖府检抄,把不是她爪牙的那些人尽数除了?你们想想,我怎能放心留你们在这府里?莫说什么,你们历来谨小慎微,且躲得惯了,只说,那孩子如今也渐大了,要不要延师读书?要不要教导他为人的道理,引着他上进?东躲西藏的,你让他就这么教养着?”

    赵祥柱面上果然显出焦虑神色,祈琇接着说:“他再怎么说,也是龙子凤孙,嫡传的血脉,你们这些奴才再忠心,可这么整天把他塞在你们那老鼠洞里,也养成老鼠孙子了!你们还想着让他上族谱?哼!也想得太容易了吧?”

    抬手指了指上头,祈琇斜着眼看着赵祥柱道:“我那四哥能有那么宽的心胸,让那孩子入族谱?别以为起了个羽字辈的名字,就真跟祈耀祈翀他们是兄弟了。你们要想着落这事,还得靠另一人——真正能惦记着那位的血脉,将他纳入族谱的,是我皇父!”

    赵祥柱忙道:“可……可先帝爷当年继位,也算是和主子的父亲有些积怨,先帝爷又是……又是眼里不揉沙子,奴才们怕他老人家也难容下小主子……”

    祈琇冷笑:“你们这些没见识的东西,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知道些什么!不说当年旧情,我只问你,永宪三年那位死了之后,是谁特意以亲王礼把他下葬的?建新四十一年那位被废,之后你家的主子就是我皇父养大的!”

    再冷笑一声,祈琇复道:“要说那父子亲情,手足之情,我皇父待他们的,才是真情厚谊!你也不怕这会儿满嘴胡吣,晚上你那主子趁夜去找你,撕了你的嘴!”

    说罢,他也不看赵祥柱如何叩头谢罪,继续道:“那位只有你家主子一个儿子,你家主子更是仅剩下那孩子这一条血脉,我皇父必定是看重的。把他带到我皇父面前,日后他的教养,他的前程,就都有着落了,你们还能有什么不放心的?”

    停了停,他又道:“即便是你们,也不怕日后被王妃或是王妃后头的那主子收拾了。我皇父的手段,总是要胜过我四哥的,你们只等往后的好日子罢了。”

    摆了摆手,祈琇只管把赵祥柱往外撵,口中道:“你已经得了准话了,也该回去想想前前后后的这取舍得失。换个主子又能怎样,你们也不是第一回了。”

    赵祥柱哭笑不得,却再也得不到祈琇一个眼神,只好爬起来,又苦求了一句:“请王爷万万要替小少爷在先帝爷面前美言几句。”

    祈琇这回连手也不摆了,只当屋里没他这个人,赵祥柱只能讪讪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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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祥柱合上了门,书房里一片静谧,过了许久,才忽地有个声音说:“没想到,王爷也能这么言辞犀利,发起脾气来,也很是吓人,且目光如炬,心里清楚,果真不像是表面上瞧着那般和软呢——不过王爷,您可曾疑心过我?我此时倒是有些惴惴了。”

    这声音来得忽然,分明不是祈琇的嗓音。屋里瞧着独他一个儿,却又凭空多出了个大活人,祈琇却分毫不觉得惊讶或是惧怕,只缓缓抬头,淡淡地看了那人一眼,似笑非笑:“我若真是个和软的人,早就连骨头都烂了!至于你,你也有不安的时候?我怎么没看出来!”

    那人一笑,一点不客气地在祈琇身边蹭着坐下了,一手搭着祈琇的腕子,一边诊着脉,一边道:“王爷把那个小柱子骂得狗血淋头的,他此时不知该有多愧疚。回去肯定也要翻来覆去地思量,怎么着才对他那小主子最好——极是忠心的一个奴才啊!”

    祈琇不理会他,任由他拿着自己的手腕,那人也不觉得被这么冷待如何尴尬没趣,只自己又说道:“可叹那忠仆,却被王爷害得好苦啊!怕是直到他死,也不知道他那个小少爷、小主子,只是个善堂里抱来的、连来路也不知的孤儿种子,原主儿早化灰儿了。”

    听他竟把这隐秘之事都说出来了,祈琇顿时皱眉:“你胡说什么呢!那孩子怎么不是祈珽的骨肉了,我说他是,他就是——别仗着你当年帮过我的那点儿事就当个把柄了。”

    那人连忙一脸讨饶地笑道:“是是,我怕极了,决计不敢胡说。此间不是没有外人么,我难免随意一些——唉,只说王爷今日这脉象,虽发了火,却比平日稳当。”

    不等祈琇说什么,那人又笑道:“难道是把气撒出来了,这心就顺了?好好好,王爷日后应该多发发脾气才是呀。”

    祈琇翻眼瞪他:“张若霭,你有完没完!赶快说正事!”

    那被唤作“张若霭”的男子满面无奈,叹道:“是是是,我这就说——唉?王爷你觉着了么?我与你说得最多的,就是‘是是、好好’,可见王爷你欺我啊——唉,我知道了,不废话了——是这么着,我家老爷子,不日就要上京,我以后来王爷这里拜会的时候就少了。”

    这消息惊人,祈琇讶然道:“张阁老怎么忽地要上京来?他也有七十多了吧?这样年纪……难道是我皇父传他过来?”

    张若霭道:“自然是先皇的御命。不过先皇倒是没让他来,是他自己又发了雄心,硬要来的。家里都劝他说,您都快八十了,路上的奔波禁不起啊。他却只说,是皇上的事,万不敢怠慢分毫,小子们毕竟年轻,办事不牢,还是他亲身过来稳妥些。”

    祈琇哼笑一声:“你也不必在我面前趁机表功。咱俩之间的事儿,分毫不能让皇父知道,还能指望着我替你爹在皇父面前说好听话?”

    张若霭嘻嘻笑着说:“我并没有指望王爷在先皇面前美言呀,只是想让王爷体谅,往后我想再来,就难了呀——”

    说着,他已经伸臂去搂祈琇的肩膀,祈琇连忙瞪他:“你这是做什么?”

    张若霭只舔了舔嘴唇,低声笑道:“王爷,您也体谅体谅么……日后我想再来,真是难得……还不能让我提前解一解相思?琇儿,你也该心疼我的……不怕想死了我?”

    祈琇张口骂道:“滚你的!你要死就趁早去……”

    只骂出来了半声,剩下半声,早就被堵在了嗓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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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闱大案才过了不久,京郊西山上悄然多了座书院,挂着的门牌写着“密云书院”四个大字,有好奇的问了,这才知道建办这书院的人,竟是才从安徽桐城来的。在桐城也有一座密云书院,如今也还正招收了不少学生在书院里读书。

    而最初办这书院的,竟是历经三朝,位至首辅的致仕中极殿大学士张衡臣。他老人家虽年迈,也时常去书院讲学,不仅讲诗书文章,也教诲人处世为人的道理。是以这密云书院极受人推赞捧誉,才办了十年,就远超其他开班几十年的精舍书院。

    如今这书院办到了京城,过不了几日,张衡臣老大人也要亲自上京,给书院的学生们讲讲课,那些想瞻仰老大人风貌的,想聆听他教导的,还不赶快入学来!

    这书院来得正好。

    京城才经历了科考舞弊大案的冲击,一时间文坛冷寂,仕人凋敝,都如同遭霜打了,萎蔫低迷。此时忽地现出这密云书院来,又是张老大人办的,登时这些文人们多了个去处,士风为之一振,人人都翘首盼着老大人上京。

    然而事不遂人愿,张老大人还没来京,却先闹出了另一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