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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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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章

    惠王这次,不论他是真病了,还是又装死,总之,他这一病,是坏了祈璨原本的计划,祈璨心中很是不悦。所以祈璨决定,他也不能让惠王舒坦。

    不是病重将死么?那就得尽快思虑后事了吧?

    这惠王府传承如何?惠王殿下,至今还无嗣呢……

    所幸皇恩浩荡,将先帝六皇子出继为惠王嗣,惠王府就接旨谢恩吧。

    至于惠王的意愿?那是什么?一个病重昏迷,起不了床的人,他能思虑什么?能开口么?不能说不能想,又何来惠王的意愿?

    若要提及惠王府的庶子,庶子又不是嫡子,奴才下人养出的种子,岂能传承这亲王府?

    总之,这出继之事,在礼法上,怎么讲祈璨都是站得住脚的。

    ——不仅站得住脚,还正是体现了皇上对宗亲的厚待,毕竟这承嗣可非小事啊。

    祈璨心中很有些得意之情——此为一举两得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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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来,不论惠王是不是真病重了,诏书一下,定然能教惠王措手不及。若他是真的快断气了,更是能断了穆王的臂膀。

    惠王府被皇父的遗腹子继承,从属于惠王府的势力就落不到穆王手上去了。

    那嗣子,皇父的遗腹子,还只是个虚岁十三的少年,惠王手下的人又怎么会听他的?这么一来,惠王府一系没了首脑,就成一盘散沙,收拾起来便容易了。

    为防祈暄把持住了那个孩子,假借他做傀儡,指使惠王府门下,祈璨可派给他一个长史官好了。让那王府长史帮着那孩子打理王府事务,毕竟还是个孩子,政事也好,财务也罢,都交给长史官处置,分毫不用他累心。

    要是祈旭这回又是装病,那祈璨更是要笑了——出继承嗣的诏书已经下了,也就是说,不论惠王病好了或是不好了,那小孩儿都是惠王的嗣子了。

    嗣子是什么?就是日后要继承惠王府的人呀!就算是日后惠王生出了一百个嫡子,这惠王府的嗣子仍旧是皇父的那个遗腹子!

    平白要把自家积攒了一辈子的身家财产,连带着门下人脉势力全都拱手送人,惠王会不会直接气死?

    若他不甘心如此,那就更好了……他必定要想法子,除去那嗣子。

    到时候,就可治他一个大罪!毕竟,就算已经出继,那也是皇父的血脉呀!何等金贵,岂能轻易断送他人之手?

    二来么……祈璨弯唇一笑,心里升起一种长久以来终于如愿以偿的满足——他终于将那孩子和皇父之间的关系斩断了。

    此后那孩子就是祈旭的儿子了,谁提起他来,也不能说永宪帝如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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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祈璨顿时心情极好,挥了挥手让太监们收好那卷诏书,对方之奇道:“得了,你再跑一趟吧。这圣旨宣了,你可记得跟惠王府要双份儿的赏钱,不然你岂不是白跑了第二回?”

    方之奇捧住诏书,凑趣笑道:“皇上这口谕,奴才也记住了,到惠王府上就这么和他们说,若不给奴才双份儿赏钱,奴才就说,你们呀,这是抗旨不遵!”

    祈璨被逗得大乐,打发了方之奇出去,先时心中的沉闷也纾解不少。

    瞧了瞧满桌的公文奏章,仍旧不想看,祈璨索性叫人收拾了起来,不再理会,只拿了本旧年永宪帝亲笔批注的《庄子》翻看。

    看着熟悉的笔迹,祈璨的思维便变得十分清晰,头也不晕了,层出不穷的谋略自动闪现在脑海中,一篇《齐物论》尚未看完,就已经定下了计策。

    惠王病着不能任差,这春闱还能就此不考了?

    必不能够啊……只要春闱还要考,此计就能成了——只是要斟酌,取谁为主考,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招手让内侍送来美酒,祈璨斟满琉璃杯,浅饮一口,接着翻动那微微卷边的书页。

    殿中一时静谧,唯有日光从窗口、从殿门投射.进来,渐渐西斜,渐渐昏暗。

    不知过了多久,祈璨真将心神都投入了书中,再一回神,天□晚,手边放着的一大壶琼浆都空了,浅青碧色的琉璃杯里残存着几滴琥珀色的残酒,祈璨想要起身,才动了动,却又跌坐了回去——似是有了酒了,比先前还晕乎呢。

    祈璨懒洋洋的,更是不想动弹了,也不想再读书,挥手让急忙上前搀扶的内侍都退下,他此时只想坐着发呆。

    可竟真有那不长眼色的奴才,从殿门口趋进来,往跟前凑。祈璨微微皱眉,略带着厌烦看着那小太监,想了想还是问道:“什么事啊?”

    那小太监垂头回道:“二皇子正在殿外求见。”

    二皇子……是祈耀啊……祈璨闭了闭眼睛,让自己略清醒些,才道:“他来做什么……唔,宣他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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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祈耀走进来,行了大礼,祈璨越发恹恹,只不冷不热地道:“你有什么事?若是请安来的,也该早些啊……此时天都快黑了。”

    祈耀却好像分毫不曾察觉祈璨的冷待,只恭恭敬敬地答道:“回禀皇父,子臣近日奉命在礼部见习差事,跟随礼部尚书蔡棋参议礼部事,今日正逢一事,礼部众人不敢决断,亦惧于求教圣主,子臣便替他们来问问此事。”

    含含糊糊地“唔”了一声,祈璨不问是什么事,反而道:“你倒是很体恤这些臣下嘛。蔡棋有不能决断、想不明白的事儿,他自己不敢来问,你就代劳——你成了给他跑腿带话的下人?还是你竟真心疼他这国之股肱良臣?”

    这话听着极为刺耳,更是指责祈耀讨好重臣,市恩于人,若是祈璨的其他几个儿子,此时早就跪地告罪了。

    可祈耀岂是凡子?他仍是那略带腼腆,微微而笑的模样:“皇父容禀:子臣既是皇父钦命随蔡棋习政事,也将他当作半个师傅。皇父一向教导臣等忠孝之义,又倡尊师重教,臣不敢或忘,是以时时处处对蔡棋存了几分尊重。或是有些失了身份,谢皇父责醒。”

    他这么一解释,祈璨倒不好揪着不放,勉强点了点头。

    祈璨便道:“这也罢了,你以后自己当心着意。身为皇子,别掉了自己的格局——得,你如今也不是小孩儿了,朕不多说这些教训的话,想必你自己都知道,只说,究竟是什么事呀?礼部那么多人,蔡棋一个二品大员,连‘不敢’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祈耀道:“此事原本就有些……之前皇父不是下旨到礼部,谕称今次会试选定了惠王祈旭为主考官,令礼部协理么?后来又急匆匆来了个人,也不分辨是哪个司部的,只丢下来一句话说,惠王病重,连圣旨都没能接,必然是不能做主考的……”

    听到这里,祈璨便道:“确有此事——你是来问,先头那旨意还如何作数?自然是不作数了。朕倒是忘了让人去礼部说一声,反而叫你们的耳报神跑到了前头。”

    祈耀忙道“不敢”,又说:“那大约是安排下去惠王府上等着与惠王接洽的人,传回了话来,子臣以为,那些下官还没有胆子做窥视之事。”

    不想就此多做纠缠,祈璨也不理会,只道:“就这么一件事?也值得你们琢磨那么久,竟还不敢来问——唔,既是你在这里,朕问问你。你在礼部也行走了些时日,该知道了些许人事状况?你说说,既是惠王不能点主考,今科这春闱,托付谁人较为妥当啊?”

    祈耀不由得皱眉,道:“这……春闱会试,国家取士,乃是关乎社稷朝纲的大事,这不该子臣僭言……”

    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祈璨懒洋洋地道:“你是皇子……这天下,日后不是都要交给你——你们兄弟执掌么?你说说又怎么了?”

    祈耀越发显出了不安的模样,瞧着真是如同有人在背后拿针扎他似的。祈璨不由得讽笑道:“你做出这模样,是让人都看着朕如何刁难自己的儿子?不过是问你一句话罢了,你也说你是在礼部见习政事,既是去学习了,朕难道就不能考问考问你学得如何?”

    说罢,不等祈耀称罪回话,祈璨便又醉醺醺地道:“唔……耀儿你一向与那宋景昌走得近,朕问你,点宋景昌为主考,如何?”

    两手不由得握紧了,祈耀抿了抿唇才答道:“子臣……臣只寻宋景昌问诗书经史,仅知道此人才学不凡,却因从不与他谈论政事,不清楚他为人臣,才干政务如何,是以不敢轻易出言。不过子臣以为,宋景昌点评诗赋,很是妥当。”

    会试共考四样,时文、策论、应制诗、赋,祈耀果真只提了那不涉政事的部分,祈璨便笑了——若他不知道他这二儿子的内里,怕还当真仍以为这是个老实人呢。

    似是而非地晃了晃脑袋,好像是点头的样子,又好像是摇头,祈璨拖长了声音说:“很好——那就是宋景昌了。唔,耀儿你来,代诏,朕这会儿拿不稳笔——嗯,就写,着,文华殿大学士宋景昌,今科会试主考,礼部协从——即行吧。”

    说罢,他也不管祈耀记着了没有,写下了没有,只挥了挥手,招来近身内侍,由他们搀扶起来,摇摇晃晃地朝后殿寝居处去了。

    独留下祈耀一人在殿中,没有了祈璨,终于忍不住咬紧了牙,面色极为难看。

    提笔写完了那代诏的圣旨,祈耀瞧着那银钩铁画,字字透着杀机的圣旨,想了想还是揉了重新屏息静气,又写了一遍。等墨迹干了,他收好圣旨,这才踏出宜济堂。

    走到了殿门口,祈耀忽地停下,目视前方,口中却低声问道:“今儿皇上怎么大白天的就醉了?你们这些人也不劝着些?”

    守在殿门的太监亦低声回道:“皇上今儿心情极好,传御酒时底下也不敢劝。”

    这两句话说完不过眨眼的功夫,祈耀径自踏着殿门前丹墀向下,恍若方才什么事也未曾发生。那守门的太监也如同木雕石刻一般,仍静静立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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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宫门,祈耀挥退了等在一旁的轿子,道:“我自己在外头转转,你们先回去吧。”

    那些下人哪敢对他的行为质疑,连忙躬身应了,等祈耀先抬脚走了,才各自抬着轿子、扛着仪仗,往祈耀在宫外的府邸去了。

    此时天色昏暗,眼见马上就要黑好了,他们自然不敢放祈耀单身乱走,仍旧有几个小厮在后头缀着,祈耀也不管他们,只顾着自己一劲地往前走。

    他也无暇去分辨路径了,总是在这城里,不会走丢了他,此刻最要紧的,就是赶快把心里头的那股气散出来了,不然真是要憋死他了。

    毕竟不是天生的好性儿,祈耀上辈子哪怕到死,都是极骄傲的人。今生他是为了那血海深仇,才勉强着自己,做出来这温和的模样,实在是,有着无论如何都忍不下的时候。

    就比如今日——祈耀岂能看不出来,今日种种,祈璨那是在戏耍他!

    或是纵着酒意,或是他根本就是故意为之,那些言语,那些眼神,这样的侮辱,前世今生,活了足足六十年,祈耀还从没有经历过!

    真是越想越怒,越想越气,祈耀捏紧了拳头,恨不得此时祈璨就在面前,能叫他踢打一顿出气,又恨不得大叫出声,喝出心里头积郁已久的浊气。

    可他偏不能,哪怕此时就出城,跑到个无人的地方大喊几声,也是不能——他是皇子身份,位比亲王,出京要事先报备上去,得了祈璨的准许才能踏出城门!

    越走越急,渐渐已喘不平气,祈耀却不觉得累,只不想停下来,因为一停下他就想起那些恨,那些仇,往昔今日,一齐涌上心头。

    谁知连这点都不顺他的意,才拐过了巷角,祈耀就迎面和一人撞在了一起,两人脑门正碰上了,“咚”地一声极响,两人各自朝后跌去,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祈耀还没开口,那人却已经先怒气冲冲地叫道:“你这人出门不带眼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