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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太子解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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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了一夜的光怪陆离的梦,胤禩早起睁开眼后又被玉牙箍扰了一阵,心情差得出奇。

    他一脸阴云密布,抓住玉牙箍言语中的漏洞,质问:“先别说我是什么名器炉鼎有什么可高兴的,我向来只听闻被采补的人被称作炉鼎。”

    到底是谁采补谁?

    胤禩对玉牙箍话语中的真假存疑。

    “主人你终于愿意听我说啦。”玉牙箍好高兴,他赶紧解释了起来,生怕胤禩以为它骗他:“前主人就是资质甚好的炉鼎之体,合欢宗非先天炉鼎体质的弟子不做嫡系。传说第一代飞升的宗主初起就是被人当炉鼎采补,吃足了苦头后方才逃出,所以才有这后来的合欢宗。”

    闻言,胤禩表情淡淡的,心里和脸上都看不出什么感想,他让马起云为他梳洗。

    玉牙箍虽然没眼色,可还是下意识的省略了不少废话:“只要练了这合欢宗的九阳或九阴合欢诀,炉鼎们就能顺利的反向采补他人的阳气为之所用……”

    采补?如何采补?胤禩直接冷哼出一声。

    正侍候着的马起云手差点抖了,阎进今儿也不敢触霉头去问。

    小主子今早的脾气好像不太好啊。

    胤禩至今仍没放弃弄盆黑狗血来,他现在人手奇缺,且忍它一忍。

    “说吧,怎么把你从我身上弄下来?”

    “主人……”玉牙箍不知死活地说出了大实话:“只要主人开始采补,将功法练到了极致完满,玉牙箍自然也会小有所成,成为自由的器灵。”

    胤禩深呼一口气,懒得再理会那个傻玉。

    他随意吃了两口饽饽,带着两个小太监去了懋勤殿。

    “呦,今儿八弟终于勤奋了!”说话的却是胤祉。

    胤禩抬头望了眼他,也不奇怪他说酸话。

    三阿哥胤祉向来跟在太子身后,这在宫内是众所周知,倒是四阿哥也颇为尊敬太子,但因为宫内的皇贵妃乃是他养母,子随母贵,他也格外自持身份,行止并不见献媚。

    胤禩却不敢轻忽他。胤禛此人十分隐忍,不然也不会笑到最后,他早就暗地里观察过他,此时他便已初显冷厉,在人前并不多言。

    此时胤禩并不打算特意亲近日后的雍正帝,他没那闲工夫。

    他眼神不禁又朝胤礽看去。

    胤礽今日心情微好。

    他已经听说了惠妃为了胤禩变相向皇阿玛请罪,侧面说明皇阿玛早就知道胤禩近日学习惫懒,很快胤禩就没得好了。他微微侧头,狭长黑亮的眼睛瞟向胤褆,里面闪耀着某种得逞的笑意。

    向皇阿玛打胤禩小报告的事儿,还不值得胤礽参与费心,但他手下太监和身边的哈哈珠子们,他们个个是人精儿,早就等着机会为太子爷分忧献媚。

    果然,上午的课程上到了一半,静鞭响起,以胤礽为首,众阿哥在院中候着。

    不多时康熙进殿。

    礼毕。

    胤礽先上前搭了话。

    皇帝和太子早期感情果真是十分亲近。

    胤禩在一旁看着,眼睛有一瞬直视康熙时,是止不住的刺亮,很快他低垂着脑袋,只看向黑亮的地砖。

    玉牙箍此时也亦感觉到了异常。主人浑身绷得紧紧的,下-体甚至还有一瞬发凉,它就知道,肯定是有大仇敌来了。

    深吸一口“气”,感觉阳气好盛啊!

    玉牙箍要是有嘴,都能咂咂作响称奇。它记得真真的,那天就是这个人,和现在一样气势巍然,一脚差点儿把它也给碾碎了。

    此时此刻,玉牙箍早就忘记了它自己是一个砸不烂的宝物。

    低着头颅的胤禩此刻的注意力早就给了立在前端的两父子,因他年岁最小反而排立在最后,内心深恨他们这对皇家父子,可是当康熙临近,他还是一瞬间窒息了一下。

    毕竟,皇权的威严曾经深刻入他的心底。董鄂家的先祖哪一个不忠心爱国,哪一个不奋勇杀敌,为他爱新觉罗家浴血奋……这些事件族谱上可都记录着呢。

    可是,他呢?

    他董鄂·云殊不过年岁到了,入宫补了一个缺,分到太子的毓庆宫还没多久就……

    嘴角牵出一抹讽笑,胤禩想到这里,眼睛里浮出一股带着杀气的浓雾,瞳仁漆黑如墨如渊。

    那边康熙与胤礽续完话后,开始考校众皇子,胤礽亦不例外,从他开始。

    轮到胤禩的时候,康熙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的时候多了些。

    胤禩感觉到了,却面无表情,如果不是劝说自己忍着,他还能坚持到现在,甚至恭敬的对着他行礼?

    他是来复仇的,却不是来搭上自己第二次的生命的。

    前世之生,何其短暂!

    胤禩怅然。

    康熙别有深意地瞅着他的第八子,这个儿子的出生不在他的意料之内,只不过是临时幸了一个貌美宫女,却没想到那宫女是阿布鼐之女,在宫内最底层的辛者库里做工。之后,那宫女更是一夜之间珠胎暗结,发现时胤禩已然被怀有六月有余,更何况……康熙不愿意再深想胤禩之母的身份。

    这些思绪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他素着一张脸,沉声问道:“胤禩,‘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何解?”

    胤禩躬身出列,致礼而答:“这是出自荀子的《劝学》篇,意在教育众人,做事做人,贵在坚持。只有持之以恒,才可顺达成功。”

    康熙闻言一怔。

    今日他的问题本意是在于为难胤禩,却没想到胤禩小小年纪就能解意。

    胤礽等众人也是惊愕,这些时日里,大家都以为他学习懈怠,现如今看,这哪里是懈怠,背地里不知道耗费了多少烛油呢。

    胤礽深深地看着胤禩,忽视了一旁笑得得意的大阿哥胤褆。他是用一种全然新趣的目光,望着看似十分陌生的八弟胤禩。

    康熙忽的沉吟不语。

    一时,殿内寂寥无声。

    胤禩此时全然无惧,甚至用一种超然的目光回望着康熙。

    康熙皇帝今日穿了一件蓝宁绸面黑狐膁袍,貂皮端罩,衣袍裤袜都是顶顶上好的,也许是目光太放肆,又或者是他过于沉着冷静,竟不像是一个六岁稚童,康熙开始正视他。

    胤禩收回放肆的目光,半垂下眼,望着地面,又有闲心研究起康熙的脚面。那鞋子的料子、颜色居然是和胤礽一样的,都是青缎羊皮里皂靴,看着极为保暖又适脚。

    胤禩心中哑然又失笑,这时看,谁又会想到这父子俩将来弩拔剑张,反目成仇呢?想想真是令人愉悦呢。

    许是看出胤禩的走神和眼角悄然泛起的笑意,康熙面色嗔怒,他退了一步,端坐在上堂的大椅上,道:“八阿哥,既然你这么聪颖,就顺道把这整篇文章给默诵出来罢。”

    “皇阿玛!”居然是胤礽喊道。

    胤禩惊异地瞅着了他一眼。

    胤褆在微微着急,可是见胤礽出声,他反而收回了刚要迈出的右腿,心里则嘀咕着,这太子真是太张狂了,笼络人心的手段越发高超了。

    胤礽也不知怎的出声了。

    许是他见八弟胤禩还小,心中对他有那么一点儿友爱怜悯之情。皇阿玛也真是的,八弟才入上书房没多久,就算敏而不逊,考考《诗经》就算了,顶多诵读两则《论语》为难为难他也成,何必背诵荀子的《劝学》整个篇章呢。

    其他阿哥此时亦是看出康熙颇有怒意,这是要变相惩戒胤禩啊。

    就连一向善于诗书的胤祉都心下发颤,这要是皇阿玛用此文考校于他,他都不敢万分应承不错一字,《劝学》通篇可近乎两千字啊。

    胤禩却沉着应对,他语气近乎淡漠地回答:“是,皇……上。”他一时对这个人还叫不出“阿玛”二字。

    康熙气得简直乐了。

    他本来听了传闻,没当胤禩上学迟到是个大事,却没想到多日未见,他这八子涨了能耐,现今还生疏的恭称他为“皇上”二字……若是这般称呼,也不能说他规矩错了。真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胤禩这是看出他今日故意为难他,所以故意生气叛逆之心吗?

    “背罢。”康熙闭目。

    胤禩掩去眼中的不屑,也不愿装模作样,什么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话,他不在乎!

    什么能气着康熙,他就做什么。

    反正这等小事,康熙也不至于因此“圈禁”他吧。

    半刻钟后,胤禩背完了全文,赫然一字未差。

    靠他最近的胤祐嘴巴张得老大,八弟如此这般聪颖好学、博闻强记,让他这个做哥哥的以后可怎么办?

    “好极!好极!”康熙拍了下衣袖,站起身俯视他的八阿哥。

    胤礽看出皇父的不耐和怒气。

    他由衷理解。

    毕竟之前他还在猜皇阿玛会怎么批评惩戒胤禩呢,却没想到皇阿玛居然迂回地想让胤禩背不出书,然后找理由惩戒警示……可现在……胤禩居然头都不低,“傻傻”的居然默诵的一字不差。

    这是要……

    胤礽叹气,瞥了眼胤禩不知惧意的小脸,忽然不想事态继续任其发展了。

    他忙走到胤禩跟前,拍了拍胤禩的肩膀,转过头对着康熙笑道:“皇阿玛,今日可算考完了。儿子都饿了,八弟更是一口气没喘……”他转过身随意点了一个小太监,喝道:“狗奴才,还不快快奉茶上来。”

    胤礽这一插科打诨,让懋勤殿内的气氛为之一松,就连师傅徐乾学都赞赏的抚了抚嘴边的短髭,太子这事做得好哇,兄友弟恭莫如是也。

    胤禩却仍旧木着一张脸蛋,被搭着一只手肩膀抖了一抖,可也没甩掉那只贱手,此时在众位面前,活像他受了太子的恩惠一般。

    他心底气不打一处来,暂时找不了你胤礽的麻烦,我还不能气一下你的亲阿玛么,遂他故意呆呆地望着康熙道:“皇阿玛,我方才诵的可对?”

    “对!一字未错。”康熙默然,心中其实也有一抹欢喜,毕竟这样聪敏的孩子是他的亲子。

    不过,他看了看胤禩,又瞧了瞧殿内其他的皇子,大家都是惶惶不安的神色,只有胤禩……康熙转头又观察了一次胤禩的神态。

    胤禩还是一副天真娇憨之态,全然不懂他的怒气。若不是他岁数尚小,他都以为他是故意的扮猪吃老虎呢。

    康熙暗道,胤禩聪颖倒是聪颖,这“敏”就不一定了。

    还只是个傻孩子。

    考校到这里,康熙本想顺意批评胤禩每日里不勤奋的心思,也寡淡无趣了。再说,如今他即使是想教育胤禩一通,却是不好宣之于口了。

    一个为父的爱心怎的如此艰难。

    康熙临走时仍旧脸色不好,他既没有夸赞胤禩,亦没有像胤礽之前料想的那样,以胤禩上学迟到为由惩戒他。

    这日的考校就这样诡异的结束了。

    太子胤礽的那只贱手,胤禩最终还是特意拨弄下去,这才罢休。

    胤礽当时诧异地挑眉,却也没计较。

    胤禩碰触过胤礽那只手的手指,一直回到了住处后,还灼热不已,有种气息透过肌肤血脉的感觉……胤禩皱眉,不会是玉牙箍在那里又采阳补阳了?

    只要这么一想,他忽的就觉得浑身上下忒不自在。

    这晚,胤禩又做了一宿的梦。

    梦中,胤禩又被胤礽捆绑不动,任他为所欲为,他心中焦急羞耻又愤恨,忍不住大喝又丢人的求饶哭泣——

    “主子——主子——”

    “主子——醒醒——”

    “……”

    第二天,胤禩没去上学。

    他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