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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介小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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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华州

    大名府,观台县。

    朝阳初升,天边弥漫的紫气渐渐淡去。萧瑾从入定中缓缓退出,只见他额头发亮,面白如玉,显然功行又有精进。

    不过他脸上并无什么欢喜之色。

    “这养生吐纳之术,已经练到了极致,再修行下去,不过是身轻体健,耳聪目明,强过凡人几分罢了。想要凭此入道途,却是妄想!练到老死也就是这般了。”

    想到这里,萧瑾长叹一声,然后起身跺了跺脚。随手拿起身旁的书卷,萧瑾不由得眼神坚定,似是下了什么决心。

    这是个道法显圣的世界,宗门扶持皇朝治理天下,仙道委托神道牧养万民!

    也因此,这世界以道家经典作为科举内容,先熟悉道家典籍经文,接着揣摩道义,蓄养道心,然后逐级而上。

    其中又经过童试,乡试,会试,殿试四场,而考验其对道文经义*解读认知,然后宗门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便是此方世界进身之阶。

    当然,除了进士科外还有明经科,明法科,明算科等,也有相对应的道脉宗门,这都是看个人天赋兴趣而定。

    而再过十日,就是县里童试的日子!

    族中诸多子弟,都会前去一试。按照仙道宗门的规矩,凡十五到三十岁,不论男女,皆可考这童子试,三年一场,但每人只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领了道宫敕封,便成了道士。男性称为乾道,女性称为坤道。不仅见官不拜,减免税负徭役,还有了修习道法的资格,可以光明正大的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道士,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无赦!

    正所谓,少不修道,长不练功。修道不仅是身体资质的事情,还要看你对道义的理解。因此,十五岁之前是不允许修道的,能修的也就是一些粗浅的养气吐纳法门。便是十五岁之后,若你没能通过童子试,那便是道义理解不够,也是没有修法资格的。

    而若是过了三十岁,除非道义理解精深,否则的话,已经开始走下坡路的身体,是不能完美筑基的,仙道一途,前途渺茫。

    综上所言,童子试对此方世界的凡人来说,是唯一的改命换运的机会。过了就能把握住自身一丝命脉,没过就是一捧黄土。

    哪怕自己是穿越而来!

    萧瑾不认为,自己穿越而来,便会气运加身,文采风流,一跃而上蟾宫折桂,高居榜首。可以说,除了一些早慧,萧瑾并不比旁人强几分,因此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三十少进士,五十老明经!要知道比自己刻苦努力,比自己穷经皓首的不知几凡。若是指望那虚无缥缈的气运,天眷,怕是一辈子都要在这滚滚红尘里打滚了。

    更何况,修行路本就是逆水行舟,自己又是带着前世记忆转生此方世界。此中机缘,不可以言语。若真是泯然众人,他人也许可得善终,自己保不住就要劫难加身!化为灰灰!

    就在出神时,一个年约二十上下,身着粗布蓝衫的汉子走了过来。

    萧瑾收回思绪,看着眼前气喘吁吁地汉子,眼里一缕杀机一闪而过。

    “七少爷,大清早你怎么上山了!”汉子喘着粗气,脚步不停,说着话就抓向萧瑾的衣袖:“二老爷找你呢,现在正在屋里等着呢!可不敢让二老爷等急了!”

    萧瑾眉头一皱,脚步一闪,避开汉子伸来的手,合上手中的书卷,不急不缓:“慌里慌张成什么样子!”

    赖德子见自己一抓居然抓了个空,不由得一阵错愕,听了萧瑾的叱喝声,心中更是升起一股怒气:“七少爷,二老爷可在下面等着呢!若是晚了,二老爷怪罪,七少爷可吃罪不起!”

    听着赖德子阴沉的声音,萧瑾眉头一皱:“那你还不前头带路,在这啰嗦什么?”

    赖德子闻言气的倒昂,不过此时却不是和他争辩的时候,只能按下怒气,转身闷头向山下走去。心里却是不住地思量,等到二老爷将田契弄到了手,再让你尝尝你赖爷爷的手段!

    萧瑾跟着赖德子下了山,远远看到院门外一个身着绿衣的丫鬟不住张望,不由得心里一暖,接着脚步又快了几分。

    “少爷,二老爷来了!”绿衣少女看到萧瑾,急忙来到身前,低声说道。

    “恩,先进去,待我净面更衣便去拜见。”

    绿衣少女听到萧瑾沉稳的声音,不由得心里一安,然后马上打水伺候萧瑾净面。

    看着铜盆里面目清秀的少年,萧瑾一阵恍惚。然后回过神来,伸进水盆洗漱开来。接过绿衣少女递过来的热毛巾,擦了脸,又换了身衣服,这才算妥当。

    “绿儿,一会不用去前厅了。昨晚上我听着库房有动静,想来是生了老鼠,你去隔壁三奶奶家抱只猫过来养几天。”萧瑾低头看着身上的衣服,然后又转了一圈,看看是否妥当。嘴里吩咐绿儿。

    “是吗,那我这就去。”绿衣少女闻言头也没抬,随手拽拽萧瑾的衣袖,这才抬头一笑,恰巧遇上萧瑾的目光。霎时间,只见绿儿眼中一慌,然后低下了头,双手捏着衣角,脸上升起了红晕。

    十三四的少女已经不再懵懂,萧瑾不由得一阵感慨。

    前厅的萧寒已经续了三次茶,此时的他已经没了刚来时的沉稳,左腿不住点着脚尖颤动,再没了世家子的规矩大气!

    “见过二伯,侄儿来迟,还请二伯恕罪!”萧瑾撩开门帘,进门便躬身一拜。

    “一家人,无需如此!”萧寒见萧瑾进来,脸上不耐之色一闪而过,然后起身将萧瑾扶起,拉着萧瑾的手。

    “坐,自家人莫要拘着,坐下说话!”

    “谢过二伯”萧瑾闻言坐下,低头侧身,恭恭敬敬,做出聆听状。

    萧寒见了心里一阵畅快,也不说话,端起茶杯眯着眼,抿了一口。

    看着萧瑾恭敬的样子,萧寒不由得心里感叹,三房这一支算是败了!本以为萧岳会是个有能耐的,可惜却英年早逝!留下萧瑾这一个独苗苗,族里又没帮衬的。这是老天爷不开眼啊,谁也怨不着!

    想到这里,萧寒撂下了茶杯,咳嗽一声清清嗓子:“时日天寒,小七莫要在山上读书,你父将你托付与我,若是你熬坏了身子,那便是我的不是了!”

    萧瑾看着面前这个一脸宠溺,面黄短须的男人,嘴角一弯,面目带笑,眼神却是一片冰冷:“多谢二伯挂念。”

    萧寒见萧瑾低着头,只感觉他是孺慕,接着开口道:“天寒地冻,你身子又单薄,若是染上风寒,岂不是不孝?要知道,三房还要靠你支应门户。”

    “二伯说的是,”萧瑾抬起头来,满脸欣喜之色:“这几年还多亏二伯照顾看护。如今童子试在即,侄儿自觉有七八分把握!若是有幸得中,那便是光耀门楣的大事!想来先父泉下有知,也可含笑九泉了!”

    看着萧瑾清澈不含一丝杂质的双眼,萧寒不由得别过头去,不敢与之对视。本已到嘴边的话被萧瑾堵了回来,说也不是,咽也不是!

    一时间,屋里一片寂静,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萧寒转身又端起茶杯,送到嘴边。此时茶水已经不再温热,冰凉的茶水下肚,萧寒的脑子一阵激灵,转得也快了些:“你是我嫡亲侄儿,族中也就你我两家关系最近,我自是照拂于你,何谈什么谢不谢的。”

    萧寒思路渐渐清晰,话也越来越流畅:“你父与我乃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弟,生前他又将你托付于我,这本就是我这个作伯父应当应分的,以后莫要说这见外的话!”

    说着,萧寒皱着眉头看看手里的茶水,这才察觉出水凉了。于是一脸嫌弃的放在一旁,起身走了两步,又回首望了望欠身半坐的萧瑾,心中不由一阵犹豫,不过马上就一脸坚毅:“小七,今次我来还有一事要同你说。”

    “二伯有话直说便是,侄儿洗耳恭听。”萧瑾脸上恭敬之色不变,眼中却是如深潭般不起一丝波澜。

    “二伯也不瞒你,你年幼失孤,缺少名师教诲,经文道义未免晦涩。不如晚几年再参加童子试,你看如何?”萧寒缓缓说道,双眼直视萧瑾。

    萧瑾闻言,只感觉一阵心寒!自己生有宿慧,三岁识字,四岁读经,六岁离开父母身边,回到观台老家,虽有父亲请的名师教诲,自己又兢兢业业,刻苦攻读,可又怎及得上进士出身的父亲在一旁教诲来的便已?可就算如此,也从未有过懈怠!

    七岁那年,传来父母双亡的消息,族中便渐渐怠慢下来。最后竟挤兑的先生离去,自己只能去族学,才可延续学业!

    如今,好不容易熬到可以参加童子试,可眼前这人居然想要自己放弃!说什么晚几年,不过是托词罢了!所谋者,不过是自己父亲置办的百亩良田!

    萧瑾收敛心神,抬头高声答道:“侄儿三岁开蒙,四岁读经,六岁离开先父母身边之前便已熟读道家典籍!”

    “十岁李先生离开之前,便有言说侄儿已有道士之才!五年族学打磨,侄儿自感此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童子试何等重要,考中便有修法资格!如今萧瑾养气大成,进无可进,若是此次童子试不能参加,耽误的不仅仅是学业!还有道业修行!

    萧瑾父亲进士及第,为何没有进宗门,而是外放为官?不就是道业修行不足,修为不够吗?萧瑾有前车之鉴,又怎么会听从萧寒所言?

    自己生有宿慧,年纪虽小可却已经揣摩道家经义十数载!开始的几年有父亲奠定扎实基础,回到观台老家,授经的先生又是以广博闻名一地!后来的五年,自己更是将前世看过的种种道义碾碎吃透,和此方世界道义融于一体。

    正所谓“十年寒窗无人识,一朝金榜天下知”!

    自己亦是十几年苦读,更有着前世积累化作今世根基资粮,自认为便是靠后一些的进士亦可取得。如今这小小童子试自是不在话下!好不容易托身此方世界,有了长生超脱之机,正是要披荆斩棘,势如破竹才是!萧瑾又怎会在此地,平白消磨时光?

    听了萧瑾所言,萧寒不由得一愣,这反应,出乎萧寒意料。皱眉细细看了萧瑾表情,确实一脸刚毅坚持,萧寒这才沉下脸来。

    侄子聪慧,自己是知道的,只不过他六岁就被生父送回老家,七岁父母双亡,十岁那年,唯一的先生离他而去…他是哪里来的自信?莫不是真真儿又一个萧岳般的天纵之才?

    萧寒当即哈哈一笑:“哦,果真如此?”

    “果真如此!”萧瑾抬起头来,双目不闪不避,直愣愣看着眼前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