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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中午时，肖仁才从床上爬起来，就揉着眼睛给魏南打电话。
响了好久，魏南才接，声音冰冷不带丁点感情，“什么事？”
肖仁被他噎了下，心里有点凉，不过还是很高兴道：“阿南，你的钱我给找回来了，你现在哪儿？我给你送过去！”
那边声音有点吵，似乎有人唱歌，还有人在大声说话，肖仁等了半晌没回应，便以为他没听到。
正当要打算说第二遍时，魏南突然在那边道：“你自己留着花吧，就当我这些年补给你的伙食费。”
“可这是你打工挣来的钱……”
那边已经挂了，肖仁对着手机发了好一会儿呆，从枕下拿出信封，捏着比了比，呢喃，“这么多钱，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了呢。”
魏南是肖仁的好朋友，至少肖仁是这么想的。
小时候，他跟魏南在同一家孤儿院里，肖仁瘦小，永远都是被欺负的那个，每当这个时候，魏南都会站出来替他解围。
肖仁在里面呆了六年，那里面几乎没有健康的孩子，但凡长的好看点的，就算身体有点小毛病都会被人抢着养。
肖仁也有，只是他病的不是身体，而是精神，他有很严重的BPD——选择性边缘人格障碍，不定期发作。
魏南就是他的镇定剂，只要有他在，无论病的多严重，肖仁都能迅速平静下来，慢慢恢复正常。
魏南右耳全聋，为了给肖仁抢食物被管理员打的，这件事，肖仁永远都忘不了。
十一岁时，肖仁被过气明星叶静兰收养，没过多久，叶静兰有了自己的孩子，于是肖仁被搁置一旁。
平心而论，她这些年对肖仁称得上不错，至少让他有饭吃，有学上。
肖仁很识趣，除了逢年过节回去看望一下，平常都自己住在租来的房子里，尽量不去打扰他们母子。
相对于肖仁的平顺经历，魏南的人生路要坎坷得多。
首次被一对夫妻收养，不久他们便出了车祸，只有魏南侥幸生存下来，手指却因此断了两根。
第二次被一个官员收养，没两年却被爆出贪腐，坐牢去了。
十二岁魏南拒绝再回孤儿院，而是自己去做小工挣钱，还利用晚上时间去读了夜校。
偶尔手头不宽裕时，便会来肖仁这里住上几天。
肖仁是很高兴的，然而魏南却并不常来，他自尊心很强，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开口求助。
肖仁拿着钱，几经周转才打听到魏南在什么地方，夜色酒吧，三楼，非会员谢绝入内，他只好在楼道口等着。
不一会儿功夫，过来几个酒鬼搭讪的，还都是男的。
肖仁似乎明白了点什么，但是又不完全明白，这好像是个档次很高的同性恋酒吧。
魏南从来没有表现过有这方面的性倾向，他那点工资，想必消费不了几次，而且，他也不是个挥霍的人。可若不是消费，那他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正当肖仁一脸懵懂的揣测时，有人搭上了他的肩膀，眯着眼睛朝他脸上喷酒气，“小弟弟长的真嫩，成年了么？”
肖仁眨眨眼睛，“还没呢。”
这里身份审查一向严格，对方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回答，有些愣怔，又有些不舍，“那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肖仁不动声色的退了两步跟他保持距离，笑眯眯道：“你猜。”
酒吧地下室一楼，柳平正带着警察查监控记录，协助他们得事一桩人口失踪案，无意往上方屏幕上扫了一眼，竟然看到一张熟脸。
“你们先看看，我打个电话。”柳平掏出手机，语气恭敬道：“沈先生，我看到昨天那小子了，对，现在就在夜色酒吧一楼，好像在等人……他被人盯上了。”
说到这里，柳平朝门口保安指指屏幕，做了个制止的手势，保安立刻心领神会，快速走出去。
柳平继续面色平静的讲电话，“没事，我已经让人去处理了，这边还在查记录，预计排查还有一个小时结束……好的。”
对方还在纠缠不休，肖仁耐心却所剩无几，都这么久了，魏南怎么还不出来？
这个时候，保安走了出来，对那人低声说了两句，对方立刻火速离开。
肖仁当他是好心，才要道谢，却见十几个人走了出来。
那么大片人，肖仁却一眼瞅见了魏南，笑容倾刻间便僵在脸上。
旁边人穿着西装，魏南也穿着西装，然而他的西装却格外紧，白衬衫开着露出结实的胸膛，一个中年男人，举止猥琐的揽着他腰。
魏南看到他了，却只是微微垂眸，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肖仁却做不到他那样，想近前却被人阻止，他只好着急道：“阿南……”
旁边男人挑眉问魏南，“你朋友？”
魏南面无表情，“不认识。”
“既然不认识，那我们就走吧。”
“好。”
每个字肖仁都听得清清楚楚，他咬唇睁大了眼睛，脸上血色全无。
就在这群人快要出门时，肖仁却突然盯住男人放在魏南屁股上的手，发疯一般朝他冲了过去，“你这个衣冠禽兽，到底对阿南做了什么无耻下流的事……”
他胡乱猜想，魏南一定被劫持了，要不就是落了什么把柄在对方手里！
那人躲避不及，竟然被他抓了领带，周围人七手八脚的将肖仁按倒，然而他却抓着那根领带死死不肯松手。
那人愤怒的叫嚣，“你这混小子是不是活腻了？”
“六哥不要生气，让我来，”魏南蹲下身，冷静的看着他，“把手松开。”
肖仁摇头，“我不松——”
魏南抬手，有人立刻递了一瓶酒过来，他抓着瓶颈，砰的一声砸在地上，拿瓶子尖锐的一端抵着魏南的手，威胁道：“松不松？”
玻璃扎进肉里，殷红的血立刻流了出来。
肖仁好似浑然不觉疼痛，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他，声音颤抖道：“阿南，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是不是为了钱？我已经把钱给你找回来了，整整五万……”
魏南却完全不理会他话中内容，冷冷道：“我最后说一次，松手。”
肖仁沉默了，眼神有悲伤也有疑惑，他想不通，几天前还好好的魏南怎么会变成这样，他竟然拿玻璃划自己手，一点情面都不留……
魏南见他久不回应，便失去了耐心，一手用力，一手去掰他血肉模糊的手指。
“住手，”柳平气势汹汹的杀到，喝斥道：“你们把夜色当什么地方了？警察就在外面，要我把他们请进来吗？”
魏南依旧置若罔闻，肖仁却犹豫着松开了手，他不想害魏南。
接着，魏南把肖仁推到旁边，将瓶子扔到边上，站了起来，看也不看肖仁一眼，冲旁边的男人道：“六哥，我们走吧。”
等他们走后，柳平才蹲下来看肖仁，问：“不疼么？”
本来细长白净的手指，如今已经糊涂了鲜血，看得人毛骨悚然。
肖仁用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他，微微摇头，“不疼。”
手不疼，心疼。
虽然肖仁说不疼，却挡不住有人替他疼。
沈牧川火速赶到夜色的时候，肖仁手已经被洗干净包扎了，正坐在窗台上若无其事的欣赏窗外夜景。
柳平简单描述了整个经过，沈牧川示意他出去，脱了外套挂起来，走到他身边。
小孩一幅没心没肺的样子，竟然还在吃棒棒糖呢，柳平说伤的可不轻，三根手指甚至都能见着骨头，那个叫魏南的下手可真够恨。
听到脚步声，肖仁转过脸看，黑眼睛不见一点亮光，脸却笑眯眯，仿佛上面扣了一张面具，他说：“是你呀，大叔。”
沈牧川点头，放柔了声音问他，“疼不疼？”
在沈牧川的注视下，他先是摇了摇头，随即又点头。
沈牧川问：“哪疼？”
肖仁说：“哪儿都疼。”
看着他五官瞬间皱到一起，沈牧川忍不住道：“走，叔叔带你去医院。”
他点头，“大叔，你背我吧。”
沈牧川迟疑了下，转身把后背给他，“上来吧。”
肖仁也不客气，麻利的爬了上来，手自后面揽过来，搭在沈牧川的胸前。
闻着浓重的肖毒水味儿，沈牧川心揪得更紧了。
出门撞着柳平，对方一脸错愕，“沈先生您这是……”
沈牧川道：“带他去医院做检查。”
柳平立刻道：“还是让我来吧。”
“我只要大叔背！”肖仁带着鼻音说，脸埋在他后背上，也不抬头看人。
蹬鼻子上脸的臭小子，柳平几乎要炸毛，但是看见沈牧川扬起的嘴角，却硬生生把话给憋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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