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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燕京城，太师府，清溪阁。
京城地处北国，元宵过后又一连下了三天的大雪，是以这如今的京城里面可是处处透着寒意，也不知又要冻死几个乞儿，又要塌了几户民居。
但在太师府的清溪阁里，此时却是暖意融融。
外面的小雪依旧，但在这清溪阁点起的炭盆，却将屋子里烘烤的一如春日般温暖。
清溪阁，属于太师府二公子穆清溪。
而在今日的清溪阁中，除去清溪阁的主人穆清溪以外，却还有一个不速之客在。说他是不速之客，只因着这人并不是自太师府的正门递上拜帖而来，反倒是用了上乘轻功一路翻墙踏瓦而来。
虽说他与穆清溪之间是无话不谈的好友，但像这样的拜访方式，却只能让穆清溪感到一阵的苦笑不得。
“你说你这做皇长孙的，哪里有个京城王爷的模样？这样高来高去的瞎跑，叫那不知道的瞧见报给京兆尹，你也不怕那铁面无私的张德惠将你当成采花大盗给抓起来！”
指着忽然自门外走进，只将身上的黑色大氅随意往旁边衣架上一丢，便径直走到自己面前拿过酒壶去喝的姬安凌，穆清溪只觉与他做了朋友当真是一件瞎了眼的事情。
这家伙，还真不将自己当成外人儿！
瞧他仰头痛快喝酒的模样，难道自己这随意自城中酒坊打来的酒水，还比得上他王府里自西域进贡而来的葡桃酒不成？
“行了行了！给我留点儿！”
虽然自己这酒只是从城中酒坊里打来，却也是二十两一斤的上好花雕，被姬安凌这样大口囫囵吞了下去，穆清溪顿感心疼无比，劈手便从姬安凌嘴边将酒壶夺了回来。
拿在耳边一晃，却发觉酒壶里早已变得空空如也。
就这一晃眼的功夫，姬安凌竟是将他剩了多半壶的花雕酒喝了个精光？这小子，莫非是酒虫投胎的不成？
对于穆清溪面上带出的心头惋惜，姬安凌没有半点是自己打扰了别人雅兴的自觉，只瞧了一眼穆清溪后，便淡然说道，“一年刚开始，朝里的事情太多，我哪有时间喝酒去？”
“你堂堂太师府嫡门二公子，对朋友还舍不得这么一点酒水？”
“你堂堂大魏国的皇长孙秦王殿下，还差朋友手里的这一点劣酒？”
两人对视半晌，终是齐齐放声大笑起来。
等笑过之后，姬安凌信步走到屋子正中的火盆前，伸出手掌在炭盆上空翻烤了一阵。
眼睛还在盯着在火光映照下更显如玉光洁的手掌，口中却已头也不回的向穆清溪问出了问题，“那一日元宵宴上，我看你早早的便离去了，是何原因？”
穆清溪盯着姬安凌烤火的动作，瞪大了眼睛问道，“你会不知道？”
“我会知道什么？”
姬安凌转头盯向穆清溪的眼睛，语气极为庄重的缓缓说道，“你知道的，我不会拿影卫去监视我的朋友。”
秦王府有一支影卫，专司刺探情报、暗杀投毒。
除了姬安凌和他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以外，世间少有人知道这支影卫的存在。而穆清溪，恰好就是秦王姬安凌的朋友。
目光与姬安凌对视半晌，看到姬安凌眼里带出的肃然与坚持，穆清溪不禁指着姬安凌摇头苦叹起来，“你呀……”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因为穆清溪知道，就算他说出了自己的建议，等姬安凌从自己这清溪阁走出去以后，他依然还会继续的我行我素，同以往的秦王殿下不会有任何分别。
对自己这位朋友的性格，穆清溪很是清楚。
也正是因为穆清溪清楚姬安凌为人处世的风格，所以当他见到他时，才会不时的发出一声声的苦叹，所以，他才会成了他的朋友。
穆清溪将瞧向姬安凌的目光收回，就那日自己会从城中公子显贵组织的元宵宴上匆匆离去的原因，稍微讲了几句给姬安凌听。
“老大的人据说已经请到了小医仙，正在北上的途中，不日就能抵达京城。”
“而我祖父的病情，也因着这场大雪又有了恶化。”
虽然有不少原因是因着自己那恼人的大哥，但更多的，却是因为祖父一日不如一日的身体状况。
“京里的御医们就真没有什么法子？”姬安凌闻言有些不解，他记得在年前老太师病重以后，宫里曾特意派过好几拨的御医过来，难道这么许多的御医们都没有法子医治老太师的疾病不成？
对于姬安凌的疑惑，穆清溪只是轻轻的摇了下头，“御医们开出的药只能维持现状，让病情不至于恶化。至于想要治好痊愈，却是没有法子。”
京里御医们如今的水准，如何能比得了三年以前？凭这些庸医的本事医不好人，那也是件极为正常的事情。
穆清溪心中愤然，口中又是长长一叹。
姬安凌收回了自己放在炭盆上空的手掌，他走到穆清溪的对面坐下，看着穆清溪的眼睛说道，“我记着老太师这病是旧疾了，当年文先生就曾经医过。”
既然当年能医，为何现在又不能医？
穆清溪抬眼瞧了姬安凌一下，怅然道，“文先生确实医得，也只有文先生能够医得。可如今文先生却已经叫那人……”
说到那人时，穆清溪不再往后面说下去，却见姬安凌一只拳头重重砸在了桌上，言语中透着一股森冷之气，“文先生是因为我才惹上的那人，这笔账，我迟早要替文先生讨回来！”
三年前，大魏国医辛文昌因恶了京中权贵而不得不逃离京城，却依旧没逃开那人手下的万里追命。
整件事情的起因，便是因为辛文昌救下了已故废太子世子、当今皇长孙秦王殿下姬安凌的性命。
当时的姬安凌羽翼未丰，又受到各方势力的严密监视，最终只得眼睁睁瞧着自己恩人的首级被人带回京中，后又丢去城外乱葬岗受野狗分食……
看着姬安凌紧紧攥起的拳头，穆清溪不由得起了几分担心。
他只得将这个话题暂且抛开，又提起了已被自己那位大哥请来，正走在北上途中的小医仙辛柔儿。
“听说这小医仙就是当年好运逃得性命的辛柔儿，只希望她真的继承了文先生的手段，能去了我祖父身上沾染的这层顽疾。”
姬安凌神色一动，口中轻咦道，“是她？”
穆清溪轻轻点头，答道，“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