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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江船变成远远的一抹剪影，一行身着道袍的人追到了岸边。看小说最新更新来乐文小说网,http://www.lwxsw.org/
“他们就是往这个方向来的，怎么不见了？”说话的是之前躲在树上的人。
“蠢货，肯定是从水路跑了。”另一人道，他看向被簇拥在中间的中年人，“师叔，咱们要不要追？”
“看方向，他们要去的不是咱们能挑场子的地盘啊。”这位师叔留着两撇八字胡，面色是一种久不见光的青白，他啧啧道，“之前就说了，咱们好好缀在后面就行，能弄死我师父的人，哪怕只是几个小子，都不能轻忽大意。”
周围人暗自腹诽，这货先时听说自家师父死了，不是急着报仇，而是立马赶去师父的密室把留下的东西收了腰包，要不是那头消息得的快，立马过来堵了人，说不准这会儿这人已经跑去哪儿逍遥了。“可是师叔，我们掌门真人可是吩咐过，那面镜子是镇派之宝，虽然师叔祖仙逝我们也很悲痛，可镜子的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嘁，你师叔我是这么不晓事的人吗？”师叔眼珠一转，捻了捻他的小胡子，“咱们不好动手，去找能动手的人好了，出门不就是靠朋友嘛。”
这师徒俩的德行还能有肯出头的朋友？道人们不太信，不过追回失物是正经，由着他折腾。
“嘿，你们还不信？听我说，只要如此这般……”
船上的一行人站在船头看江景。
云琛张开双手，江风从他飘飘摇摇的袍袖中灌入，驱散了一身的暑热，“风景这边独好，闷气一扫而空。师兄，有没有找到站在咱们山上远眺的感觉？”
谢遥烟眼睛一亮，笑着点点头正要开口，一旁的涵虚忽然一手掩口一手扶住船舷，作不适之声。
云琛的注意力立马转了个弯，见涵虚一张玉面确实有些发白，立马关切道：“涵虚，你怎么了？”
“抱歉，不知怎的，一时有些头晕，胸中也有些烦闷。”涵虚扶额道。
一旁的船工道：“这位漂亮公子怕不是不习惯船上的生活，晕船了呀。没事，歇歇就好了。”
正巧一个波浪打来，船身飘荡了一下。习惯在江面上讨生活的人并不把这样的小小浪头当回事，初次登船的人有些就不适应了。
云琛见涵虚两手抠紧了船舷，指节用力到发白，一副站立不稳的样子，连忙过去扶住了他。
“多谢你……我不妨事的……”涵虚虚弱道。
“你这样子哪儿成，走，我陪你回房。”云琛二话不说，一手将涵虚手臂横在肩上，一手搂住对方腰身，涵虚也将大半个身子靠在他身上，两人半扶半抱着走进舱中，早有机灵的船工带着两人去找客房了。
众人默默目送他们的身影消失，商越道：“没想到云公子与这位先生真是一见如故啊。”
“一见如故”四字戳中了剩余两人的心病。
谢遥烟低下头，剑袖中双手紧握，漠然道：“除了水还是水，没什么好看的。我回去歇歇。”说着一个人大步离开了甲板。
商越想了一会儿，才明白他没头没尾的前半句是在回到云琛先前的话。
江涉之往船舷上一倚，望着水天相接处不出声，神色渺然。
甲板上的闲人就剩了这俩，商越没话找话，“江先生怎么看？”
“商老板何必有此一问。有些人白发如新，有些人倾盖如故。何况，商老板怎知他人不是故人呢？”江涉之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轻敲着船舷，“江景虽好，风却大，在下也要回房了，商老板也早些歇息，之后的路，未必太平。”
江涉之走在过道上时，瞧着四下无人，皎烟爬上他的肩头，“江先生，你说的故人是什么意思？他们之前难道认识？可还是不大对劲啊。要说他们之前认识，傻货怎么会在那人面前一副客套又紧张的样子，如果他是垂涎那人的美色——这我就更不懂了啊，江先生你明明长得也很好看，那个恶霸也不差呀，你们俩在他身边转悠了这么久，他怎么一直没开窍？”小蜃把自己盘成一坨，冥思苦想。
江涉之闭目不言。
“天！我想起来了！”皎烟突然整个蛇身立了起来，把自己挺成了一根冻僵的棍子，眼睛睁得大大的，“那个人，不就是傻货前世梦里的大美人嘛！差点把他淹死还栽赃到我头上的那个，我说怎么越看越眼熟。”
江涉之轻轻摇头，正待让她小点声激动，旁边的一扇房门突然打开。
“什么前世的梦？进来说。”谢遥烟面无表情道。
江涉之跟皎烟对视了一眼，后者正扒在他衣领上扭来扭去，尾巴尖竖起来，轻轻晃动，眼睛滴溜溜地转着，视线始终绕着谢遥烟打转，只差在脸上写着“要听八卦吗？我已经心痒难耐了，我是说呢？还是不说呢？你来求求我呀。”
江涉之左右看看没人，遂走进谢遥烟房里，随手带上门，还嫌不够，又抬手往外一洒，几点盈盈水光从他指间落下，落地弥漫开来，好似在房中撑起了一方水做的蛋壳。
谢遥烟上船前便嘱咐过，给他留出一间空客房。先前一进屋，他就已经把内间用自己惯用的家什布置停当。此时在檀木几前坐下，沏了一壶新茶，抬手邀请道：“江先生重伤初愈，不耐久站，先前一番忙碌，想必十分辛苦，快请坐。”
“咦。”皎烟盘在江涉之肩头，用看似悄声却正好能让谢遥烟听到的音量道，“这人肯好好说话的时候，这话说得还有模有样的。”
谢遥烟抿了抿唇，顺手又倒了一杯茶放在几案上，对皎烟道：“事关师弟，谢某不敢不弄个明白，不知皎烟姑娘可否将那个梦境告之在下。”
“既然进了门，自然是要说的。”皎烟沿着江涉之的手臂游下来，伸出信子尝了尝香茶，想了想道，“那个梦有些特殊，与其说是梦，不如说是他前世的记忆，只是在法器的作用下以梦境的形式投射出来。”
“前世……”谢遥烟沉吟片刻，手指又不自觉地握紧，“阿琛的前世，到底是什么？梦境里，又有什么？江先生，你曾说起阿琛的特殊之处，莫非你也早就知道，他的来历非同一般？”
谢遥烟自己无论是出身还是师承，与凡俗世人相比，抑或与清修同道相较，都可算得上卓然不群，云琛若只作为他的同门师弟，空桑山主的关门小弟子，出身来历再是不凡也不过与他相若。是以谢遥烟此番用上“非同一般”四字，细究根底，连谢遥烟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
谢遥烟涩声道：“阿琛他可是自……而来？”他伸出手指了指上方，又很快放下了。
江涉之看着他一脸忐忑和苦涩，忽有同病相怜之感。
人与仙，不过是少了个山字，便是清升浊降，便是云泥之别。大地上万般生灵莫不想成仙得道，古往今来羽化登仙者能有几个？
路漫漫其修远兮，天高九重，不可攀。
迎着谢遥烟的目光，江涉之点了点头。
谢遥烟猝然闭目，低声道：“皎烟……可否将梦中情形，告知与我？”
皎烟回头看了看江涉之，见他颔首，便道：“我可以将那夜的情形重现给你看。”
“有劳。”
皎烟张嘴将袅袅上升的洁白茶烟吸入腹中，再缓缓吐出，室内烟雾逐渐弥漫。
又是清风朗月，满池白莲无边，荷叶田田。
有俊美青年头戴金冠，身着无缝锦绣天衣，佩戴数件饰物，每件都是宝光莹莹，似是不俗仙器。他站在岸边，一身掩都掩不住的贵气，朝着湖中的白衣仙人撩闲，一脸惫懒。白衣仙人虽对其口称九殿下，却是冷淡得很，并不怎么卖他的面子。
“仙界的……九殿下？这是……阿琛么？”谢遥烟喃喃。
那男子讨嫌得有恃无恐，白衣仙人不胜其烦，往花海深处退去，顺手启动了隐藏的阵法。
“再之后的，就不尽是真的了。回忆和现世在幻梦里重叠，他当时自己踩空掉水里了，相应的梦境也会发生改变，再后来……”皎烟恨铁不成钢地摇头，“你就来了。”
烟雾构成的幻象像是被锐器刺中，破开，那物铮然震响，有若龙吟。
雾气飞速地退却，溃散，直至花叶消失，露出藏在其后的人。
那张脸是极美的，却毫无阴柔之气，眼角眉梢本是带着些冰冷的，此刻不知他看见了什么，一张玉面上微露讶异之色，显得这份色相平易近人了许多，眉心一点朱砂，殷红如血。
若色相也能以物作比，此人便是绝顶高峰上的晶莹之雪，其上不慎落了一滴龙血。
“这是涵虚？阿琛梦里的是……他？”谢遥烟震惊道。
江涉之目光不知落在何处，面露忧伤之色。
皎烟仔细瞅了一会儿，直到幻境再度化为袅袅上升的洁白茶烟，才自言自语道：“可是这个涵虚上仙……跟那个……有些不一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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