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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琛睁眼，就看到一双清幽幽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水面平静无波。
秀雅男子面容上写满担忧和关切：“你终于醒了。”
云琛眨了眨眼，估摸了下时辰，虚弱道：“我睡了很久吗？”
男子摇摇头，“不算久，公子是后半夜昏过去的，之后就睡了，现在不过日上三竿。”
云琛有点摸不准这算安慰还是挖苦，毕竟睡到日上三竿实在不能算早。
房门被敲响，“客官，你们的早膳。”
男子起身将托盘端进来，复又关上门，“饿了吧？来吃点东西。”
纵使尚有诸多疑问，云琛也不好意思再缩在被窝里装虚弱，一跃下地。
秀雅男子抖开一件崭新的外袍要给他披上，云琛愣了一下，男子似乎也发觉了不妥，把衣服递给云琛，轻声道：“当心着凉。”
云琛接过外袍道：“谢谢你。”
“举手之劳。”
“我是说，谢谢你昨晚救了我，把我送到客栈，还送我一件衣裳。”云琛认真道
云琛的换洗衣衫都在小褡裢里，男子不知，足见君子。
白衣人望着他清亮亮的眼睛，忍不住低头微笑，“我说的亦是。举手之劳，公子何足挂齿。”
他昨夜披散的长发已俱都绾在头顶，以玉簪别住。这一低头便露出一截亭亭的颈项来，那一瞬间，云琛仿佛看到了在轻风里盛开的洁白莲花。
两人在桌边做下。
云琛扒了两口粥，忍不住道：“冒昧问一下，你是莲花妖吗？额，你身上有莲花的香味。”
男子转头看着他，点头称是。
云琛看得出男子不太爱说话，又艰难地起了个话头，“我觉得小清山那个山神庙里的山神和你的样子有点像，那个是你吗？”
云琛说话的时候，男子就停箸专注地看着他，听他说完，又轻轻点了点头。
“额，你修的是仙道，但是你还不是神仙吧，精魅也能成为一方山神吗？”
男子摇头道：“我并不是小清山的土地，只是百年来一直在小清山后山修行，不慎被凡人瞧见过几次。”
“那是你心肠好，帮助他们渡过大难，他们才会真心实意地供奉你。”云琛一点也不意外。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生来自有清圣之气，极少有堕入邪道的。
他话锋一转，又道：“虽然你不是山神，但也受了一方香火，为何连自己的庙宇都不庇佑。”
“这事有些蹊跷，我也还在琢磨。小清山虽然不算有大气象的灵山，山中清灵之气也算充盈，山中精魅确实不少，但多数都在认真修行，纵有害群之马，也不敢太过造次。昨晚不知是怎么回事，庙宇上空突然污浊之气翻涌，却只拘禁在一处，我竟没能立时察觉。”男子歉疚道，“在我修行之地发生了这种事情，我难辞其咎。”
“谁都有疏漏的时候，如果有人处心积虑防着你，你很难马上发现不对的。”见男子如此自责，云琛反倒不好再追问下去，岔开话题道，“那两个妖怪跟疯了一样，冲进庙里就杀人，把老人家的心都掏出来吃了，还要剜他们的眼睛，要说他们要吃人肉，又把身体弃之不顾，真跟中了邪似的。”
“剜目剖心？”男子错愕道，“那不是魔类的做法吗？”
“魔？”云琛讶然道，“世上真的有魔的存在吗？”
男子点头道：“公子的师长没有告诉过你么？很久以前，曾经有过一场旷日持.久的仙魔大战，诸天仙神拼尽全力，终于将魔劫荡平，重现清平人间。从此之后，魔物几乎绝迹于三界。”
“原来是这样。既然已经已经绝迹三界，也许这事只是巧合吧，兴许那妖怪有点挑嘴。”云琛点点头，又不满道，“说好的教会我常识才让我下山的呢，这么大的八卦，师父居然不跟我说！”
“因为你是……”白衣人望着他，欲言又止，最后轻轻叹了口气道，“从小到大，公子可有发觉自己与旁人不同之处？”
从小到大，我一直与师门里的旁“人”们有很大的不同。云琛心道。
“不知道啊，难道是我的肉更好吃些？”云琛无聊地搅着白米粥，“大概因为我是从小被师父拿药灌大的？这没办法啊，师父说不这样养不活。虽然我不明白资质差还不好养，他老人家为啥非要养我，也许是太闲了？”
白衣男子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当然后来我被他丢给了遥烟师兄……他老人家还从小塞了块破石头给我，大概没谁会走哪儿都揣着一块石头吧？这大概是我跟别人最大的不同了。”云琛将调羹放进嘴里，“可惜石头丢了，它长得那么不打眼，大概是找不回来了。从今日起，我云琛泯然众人矣，希望以后别再有妖怪打我的主意。”
男子秀雅的眉目忍不住弯了弯，从怀中掏出一块石头放在桌上。
鹅卵大小，表面暗淡粗糙，还磕破了一个口子，要多寒碜有多寒碜。
云琛愕然，“你把这玩意儿找回来了？”
“令师所言非虚，此物于公子干系重大，切莫遗失。”男子不认同道。
怎么一个个都这么说？他带了十多年都没发觉石头的特异之处。
云琛不解挠头。
吃完了早饭，不等云琛道别，男子便端起托盘，带上门下楼去了。
云琛猛然想起，自己还没问过救命恩人的姓名呢。正自懊恼，房门又被推开，秀雅男子进屋坐了下来。
“看我这记性，你救了我，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呢。”云琛道。
男子有些讶异地看着他。
云琛又道：“谢谢你照顾我半日，耽搁你这许多时辰，真是不好意思，你这回下山还有别的事么？”
男子讶异更甚。
云琛挠头道：“呃，我不是不知好歹地赶你走啊，其实我这回下山，是来找我的师兄的，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我们可以边走边聊。”
男子轻声道：“公子还不知道我的名字？”
他该知道吗？
男子疑惑道：“公子不知道我为何要跟着你？”
他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吗？
男子抿了抿唇：“公子……可曾清点过自己的东西？”
清点了啊，刚起来就清点了一遍衣服。
云琛在对方的目光里低下头，拉开褡裢，仔细检查起来。翻到放符咒的那一格，云琛发现，最上面的那一张有些不一样了。
他把沾血的符纸抽了出来，上面勾连的笔画流动着光辉，圈住了三个凭空出现的字：
江涉之。
这好像是一张……收妖符！
“现在，我是你的妖怪。”江涉之无奈道。
他语气温和，眸中隐有笑意，如涟漪一圈一圈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