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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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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机是在大约六个小时以前找到的,当时谨然已经登上了前往柏林的飞机,这导致他直接与这个消息擦肩而过——当然,就算他并没有和这个消息擦肩而过而是很快得知这个消息也并没有什么卵用,因为他无法干预或者公关警方这边的任何工作进展。

    人家警察是不吃公关这一套的,他们只是公事公办而已。

    从楼顶搜索到江洛成的手机手机,通过手机数据还原发现在手机没电关机之前它还在播放的就是谨然的记者发布会现场直播,外加暂时没有人在这之后见过江洛成,根据这三条信息,警方初步判断跳楼的人大概就是这个年轻有为且鼎鼎大名的新生代导演——虽然无论是dna还是指纹之类的东西还需要进行进一步的调查才能确定这一点,但是当警方将目前的境况透露给记者的那一刻,谨然觉得自己已经死的透透的了。

    他完全可以想象当记者把这件事公布出去后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

    而很显然,他们会迫不及待地把这件事公布出去。

    这简直是事件的升级,一个名人出柜还不算热闹的话,那么在他的出柜现场有另外一名同他的关系有争议的同性名人因此而跳楼这件事则算是彻底将整出戏推向了高.潮——这件事媒体那边大概能从中大做文章,风风火火地玩上整整一个月,他们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内大概只需要做各种衍生话题就可以,而不用绞尽脑汁的再去想新闻。

    谨然觉得自己快疯了,更让他疯狂的是这件事他完全处于被动的地位,甚至一点公关处理的机会都没有——全部的主动权完完全全把握在了官方的手中,一时间,死者的身份成为了决定他接下来命运的关键点。

    出柜的影响反倒显得没那么重要被暂时摆到了一边,整件事还没有一个明确的定位——虽然也只是“糟糕”以及“非常糟糕”两个结果而已。

    谨然将方余放进了房间,这个时候他接到了家里人的电话,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电话那边是袁梅,打电话来主要是为了通知他家里人都已经安全落地,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大家都有点累,现在已经被姜川派去的人接到了正准备前往酒店休息。

    谨然心不在焉地应了几声,在他打电话的期间方余一直在他身边接收发送短信,那嗡嗡的短信提示音震得他心烦,有些烦躁地站起来来到落地窗边拉开窗帘看着窗外的风景,这个时候电话那头的袁梅似乎听出了谨然的情绪不太对,用担忧的语气问谨然还好不好……这边抓着电话,看着酒店落地窗外暮色降临,谨然动了动唇只想说他现在非常不好分分钟想要从这落地窗破窗而出飞出去一了百了,然而话到了嘴边,还是变成了毫无说服力的一声叹息,他缓缓道:“妈,我现在没事,这两天《利维坦》也准备要开机了,我可能会有点忙,你带着外婆他们到处去玩玩,看看风景建筑顺便买点喜欢的东西,别舍不得,拿我的卡去刷就是了——”

    谨然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手机那边响起袁谨灿的声音:“袁谨然?袁谨然?我的亲爷爷,你真跟姜川在一起了?卧槽你是不是人世界上一共就那么几个好男人你他妈还要搞内部消化能不能给广大女性留一口——”

    谨然:“……妈,你让电话那边嚷嚷的那个人闭嘴,是不是觉得走在国外的街头讲中文人家听不懂就格外有优越感?”

    那边袁梅手里的电话似乎已经被袁谨灿抢走,因为谨然话语刚落,她冷静的声音就立体又清晰地传来:“是的。”

    “姜川怎么就把你这么个玩意打包带过来了,就该把你扔在国内,遭遇记者围追堵截——”

    “我不管,反正因为你我不得不贡献出了自己的年假,你得补偿我精神损失,如果你短时间内不能搞定这件事我还打算跟公司直接请产假……”

    “……等你真怀孕时候怎么办?”

    “说我要生二胎。”

    谨然默默地在这边翻了个白眼,不过神奇的是他胸腔中那些烦闷倒是因为袁谨灿的打岔而稍稍驱散了一些,又和自己的表姐有一句每一句地随便拌嘴了一会儿,当身后的浴室门打开,身穿浴袍、头发还湿漉漉的男人从浴室中走出,谨然这才匆匆跟她挂了电话,将手机随手一扔然后抓起浴巾扔到姜川头上:“当心感冒。”

    “我在浴室里隐约听见了,”姜川用浴巾揉了揉头发,透过浴巾的缝隙盯着谨然,“跳楼的人是江洛成?”

    “……”谨然跟姜川对视片刻,“第一次发现你的眼睛好像会说话。”

    “?”

    “现在正兴高采烈地说:还有这种好事?”

    “……”姜川扯下浴巾,一本正经道,“少冤枉人。”

    “我快头疼死了,你好歹同情一下我。”

    谨然无力地摆摆手,原本只是想让姜川赶紧闭嘴,却没想到男人听到这话后停下挂浴巾的动作随手将浴巾往椅子上一放,而后转身伸过手将黑发年轻人拽过自己怀中,大手将他的脑袋压在自己的胸前轻轻地揉了揉那柔软的、刚洗漱完后还有些潮湿的黑发……

    “这样可以吗?”

    姜川的胸腔因为发声震动,此时谨然的鼻尖顶着男人浴袍胸前敞露的胸肌,满鼻子都是他身上的沐浴*味,他胡乱地点点头,同时听见经纪人先生在他们屁股后面发出个被瞎了狗眼似的咂舌音,方余眼睛不知道往哪放,只好低头看手机,同时报道:“我在的那个经纪人圈子里有人说,接到他们公司上面的通知,接下来他们公司的艺人无论有没有通稿或者要发的新闻都安排往后压,接下来的一个月之内暂时不要闹新闻——嗯,主要是闹大概也闹不出什么比你这更抢风头的了,都不想浪费这个精神。”

    “……不说‘谢谢’没关系吧?这几个月我他妈就没从头版头条下来过几天——顺便,我真的没觉得江洛成有爱我到要为我跳楼这程度。”坐在酒店柔软的床上,谨然抱着枕头双眼放空,仿佛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信息量弄懵了,“你们觉得有可能吗?那个人是江洛成?”

    “也不是不可能,你想想,江洛成这个人啊,从出道开始基本就没受过什么挫折,虽然刚出道时候拍的几部电影不那么叫座但是它好歹叫好,他本人更是打从大学时代就被捧成了什么‘国内电影界的希望’,我他妈十几年前就看着媒体各种捧他臭屁的新闻看腻了,他本人长得又不错,感情上又是男女通吃,我是找不到比他更合适影视圈这个大染缸的人了……”方余分析道,“你说这种人啊,一路顺风顺水的,大概从来没想到过被拒绝的滋味,这一次不仅被你狠狠的拒绝了,还他妈在记者发布会上被狠狠地隔空打了脸,你知道你的那直播网上有多少人在同步蹲着看么?我之前看了下,在你说出江洛成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道德绑架犯这件事之后,江洛成微博和博客的留言板块都快被塞爆了,那各种冷嘲热讽让人感慨中华语言的博大精深,你都不能想象是何等的鸡飞狗跳……”

    “……然后他就受不了刺激跳楼了?”谨然说,“他不像是顶不住这种压力的人。”

    “估计还是一时冲动,不过话说回来了,谁自杀不是凭着一时冲动啊。”方余摸了摸下巴,“估计是后面看不下去你在那肆无忌惮的大秀恩爱了——要我说你确实也是一碗水没端平,在江洛成看来,他为你牺牲那么多,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一点好处没给他,姜川这个莫名其妙杀出来的家伙反倒是把可以捡的便宜都捡光了,而且为了和姜川一争高下他江洛成还落得一身臭名,这,大概是男性的尊严并不允许他继续存活下去。”

    “哦,他出轨,怪我咯?”

    谨然听方余越说越离谱,索性皱皱眉用眼神示意他赶紧闭嘴。

    撇开所有的私人感情来说,如果跳楼的人是江洛成,这件事对于谨然来说反倒不算是什么太糟糕的事情——虽然媒体以及网络那边会因此而闹得更欢,但是从长远的角度来看,整件事情的定性方向,反倒是从“明星作风对于社会风气影响”这个层次,降低到了私人感情方面的事情——

    也就是说,只要跳楼的那个人不是谨然的粉丝,他可能还有苟延残喘的一点点可能。

    当然这也是唯一谨然可以安慰自己一下的借口了,事实上情况已经糟糕得不能更糟糕,建于这每况愈下的事态发展趋势,谨然做出了“不知道明天天会不会塌下来”的心里准备,相比之下眼下所遭遇的反倒好受一些,光是这么一想,似乎就没什么不好接受的了。

    ……

    接下来的一天谨然好好休息了一下,偶尔上网看看事态的进展,在匆匆阅读过一些新闻标题发现并没有什么进展后他就不会再去多看——

    国内现在的主要讨论话题也集中在了关于跳楼者的身份方面,关于谨然出柜以及性取向方面的反而被带得有些偏离主题——他的微博在某一段时间曾经被江洛成的粉丝攻占,铺天盖地的谩骂声让谨然颇为吃惊,他都不知道江洛成身为一名导演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看上去十分死忠的粉丝,对于他的“死”各种痛心疾首,激烈指责是他袁谨然直接逼死了江洛成,说他是杀人凶手,一个个字看得让人触目惊心,仿佛他死一百遍都不足以弥补他害死了一名影视圈未来的希望这件遗憾事……

    江洛成什么时候这么红了?谨然觉得简直莫名其妙。

    然后在又一段时间后,这些声音又突然变小,甚至除了小猫两三只在讨伐之外,再也没有任何水花,相关的话题排名也迅速从话题榜上一落千丈……谨然不傻,立刻猜到之前大概是哪位想要落井下石的竞争对手请来的水军下场想要乘机踩他一脚,这些声音在水军收工后,逐渐被谨然本身的粉丝反驳的声音压倒……他们纷纷反驳,首先,跳下来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江洛成也不一定;其次,就算真的是,也是他江洛成自己做了亏心事跳下来的,关谨然屁事。

    当然除却这些之外,这些天也不缺粉丝在他的微博底下叫嚣着什么粉转黑,同性恋真恶心之类固定戏码,对于这些话,谨然倒是并不觉得有什么——

    首先他从来不相信那些随随便便就要“粉转黑”的人真的是粉;其次如果是真的这样,那么肯定是有宗教信仰让这些人注定不能接受同性恋群体,如果是这种情况,他当然选择尊重他人信仰;最后,关于同性恋恶心不恶心,还是同性恋自己最有发言权,一样喝水吃饭放屁睡觉,关别人屁事。

    第二天他开始准备接下来的电影拍摄工作。

    当晚当谨然熬着小黄瓜面膜躺在沙发上用平板电脑玩小游戏的时候,他接到了来自导演彼得的电话,后者在电话之中先是对他进行了照常的慰问,然后转来转去,最终话题七拐八拐还是绕到了他最关心的话题,比如:你这样的状态,明天到底能不能拍戏,我不想ng一遍又一遍。

    当然他并没有说得那么直接——至少在用词方面,对于外国人来说,已经很委婉了。

    谨然郑重其事表示,这可能是自己能够出演的最后一部电影,所以他会认真地演好它,并保证不会让私人感情影响工作情绪导致浪费胶卷,导演很没良心地对于他这个想法表示欣慰,然后放心地放下了电话……根据拍摄内容,他们第一天需要拍摄的场景在一个拥有百年历史的古老酒庄里,在酒庄里,他们可以借拍摄之余,体验下采摘葡萄的农家乐外加好好品尝一下巴利阿里群岛最出名的白葡萄雷司令(riesling)酿造出来的酒液,谨然已经做好了在葡萄酒的海洋中酩酊大醉忘记尘世烦恼的准备。

    管它千里之外的祖国土地上,媒体们正在怎么样兴高采烈地编排他。

    至少现在他还没死透。